结束与启程
心情的持续反复,折腾着自己也折腾着身边的、远方的最亲爱的人,很多天——都没有发现一分部绽开的桃花如此粉嫩得让人心疼,掩在丛丛的枯枝当中;迎春花儿也开了,枝枝丫丫都镶嵌在秃秃的木桩子上。春天来得似乎很拖拉,再加上天空下沙,本来就还没有泛绿的校园显得更加死寂,这些简单的明媚点缀其间,反而会让心情突然莫名其妙地亮起来。前些天的我,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,就好像闭着眼睛没有心的在走路,甚至,我不用心于每一餐饭,每一份作业,每一个朋友。躯壳,漂浮。
今天,此刻——疲惫的一天快要结束了,回忆把自己塞得满满的,我从榆中返回现实。走在榆中校区的每一步,都让我有千言万语在脑海里翻来覆去,现在所剩已经不多,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。这算是最后的记忆。
我几乎走遍了我们在榆中校区走过的每一个地方,这次是我自己。自己的时候,反而更能想起曾经的一幕幕,或许根本就从来不曾忘记,就像电影的画面依次展现——
德远楼和明远楼已经在5.12地震之后的校庆建设计划中被夷为平地,甚至已经看上去不曾有过,很难辨别清楚它们曾经存在的方寸,然而这两个地方最是我的大学,除了恋爱以外。明远楼里准备辩题、加班开会、畅谈梦想、针砭时弊;最爱德远楼三层拐角播音间。混过的学生会和爱过的广播电台,还在,长江后浪推前浪,前浪残活在沙滩上。
走过的国防生林荫道,住过的东区教师公寓,吃过的三人行,吵过架的田田兴超市背后,重归于好的艺术楼、教学楼前白杨林、小花园,匆匆路过的将军院,天天往来的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。还有学校外面的煎饼果子、正门淡色小楼和它隔壁的台球室,还有最常去的乒乓球室和网球场,第一次相遇和看过N场三块钱电影的大礼堂。我都去了,每一个地方我都去了,想念了,也要努力忘记了。这些属于我的回忆和青春,该如何放弃呢?燕子不知道答案,燕子却不能不去践行。我告诉自己,今天我所走过的,都是要覆盖过去的。太痛了,就会选择性忘记,深深地掩藏在身体里根本无法寻找的某个角落,虽然不能像动手术一样一刀子拿掉,但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,不要再提,不要再想,不要再问。我告诉自己,这是必修的学分,我要成长。
当然,我也没有忘记看看跟薛吃过冰激凌的33号楼(现在改称22)侧门台阶,看雪看月亮疯了一晚上的小广场向西斜坡,还有费姐、金儿要一起在学而门口的凉棚下成立的四单身女人俱乐部,加上乐乐犯个不停的KTV和乐可可;与小米无以数记的深夜侃谈,在西区操场南门向东的十字路口,在小花园和将军院之间的马路牙子上;强子经常带我去喝避风塘,从11号楼的宿舍拎出来帅气的黑色棉衣,我们三个一起住过的小屋,有个名叫“烹茶”的厨房。还有好多,何胖子从兰州带来的蛋挞、消磨很多时光的学生会常委办公室、大一时候傻过的足球场、看世界杯的小酒吧,还有莉、龙龙、超、康同学、戴同学、高同学、小陆、王妞儿……都曾有过,不敢忘记,真的好多好多。
今天没有上去的曾经的我的宿舍,我记得宿舍屋子门口的楼梯上每一个的深夜电话;我每天早起跟播音部台胞们在将军院练声,念得越来越好的新闻稿和慢慢学会的唱歌;最常光顾的还是校医院,看医生、买药、打针掉瓶,甚至住院,还不小心撞到至今天还关心我的大气哥哥;我始终不变的去电台的路线和心情;偶尔抱在怀里的厚厚的书本上都贴着“兰州大学图书馆藏”的标签。还有,还有与小雪偶遇并奋斗过四级的图书馆南边小教室,还有很少很少才会走进去的一食堂,那个名叫芝兰苑的地方。
榆中什么都没变,止于去年校庆的大兴土木,只是今天,物是人非罢了。其实每一个叫嚣着要离开兰大、离开榆中的人,大部分都离开了,却全体都怀念了。这里高山崇岭却显得一片苍凉,光秃秃得让人觉得像死了一样;这里黄土漫天,让人在没有生气的日子里常常心烦。可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想念,都要记得,甚至都想再来看看呢?我想,大家除了要留恋自己挥洒过的青春岁月外,还留恋——这里有质朴的气息,让每一个人都坦然地享受着在今天的社会中很难得到的安全感;这里有踏实的氛围,从骨子里造就了每一个离开的兰大人获得成功的根基;这里还有算不进八大菜系也称不上特色风味的兰州菜、被改造得乱七八糟的四川菜、火锅、新疆大盘鸡,还有几乎可以让每一个本地人外地人想念的牛肉面,都让原本不适应这里的同学也会在离开后久久回味。无论是男生女生,不管他们都有过什么颜色的大学生活,综合市场的最后一家、聚香缘、方格格、避风塘、永红、巴蜀人家、陕西肉夹馍、嘟嘟家居、女人屋、十一堂、复印打印室、兴隆超市、学而……请大家都不要太过想念。今天,我坐在十一堂对面,有很久。
我下一次有机会和心思再来,或许已然要是大学七年级毕业时节了。
没有历史就没有存在感,对于一个个体、一个民族,都是一样的。今天,亲手触摸每一寸我的过去,燕子在帮助自己走出困境,做好自己。我发现,曾经的我完全可以很独立,没有他的日子里我也过得很好。后来,一切都变了。我的心被填满,好像一切都有了依靠,我失重了。我的依赖一发不可收拾,我的任性偶尔会肆无忌惮,我的生活我的重心都只有唯一的一个主题。丢掉身外之物、丢掉跟其他个体的联系和感情、甚至丢掉自我。这次,算是拯救吗?是他亲手拯救了我。燕子要回到原本就是单行的轨道,燕子要继续成长,而且这次会长得更快,静茹唱,“一夜长大”。
不是捡拾,是整理,是覆盖,是重新改写我所有留在榆中的记忆,用另外一个自己去看。没有想到,车回兰州,路过曾经牵手的盘旋路西口天桥,看过为阿公的棉帽穿梭了一下午的近代物理研究所和南昌路军区,想起科技街,眼泪还是来不及有声音就掉了下来。原来,除了榆中,我们还有兰州,有青海之行,有上海之行,有甘南草原之行,有厦门之行。我都能一个人再重新走一遍么?不要,就像我彻底拒绝再去我们常去的那几家餐馆吃饭一样,我必须有选择地将某些记忆深深掩藏起来,将另一些记忆从根本上斩断。我不能拒绝承认,但至少可以拒绝接触。痛,就不会再碰,我彻底拒绝去那几家餐馆吃饭。我还要重新捡起我一个人走过的路,我的丝绸之路,我的台湾访学,我的海南-广西,我的湖南-江西,我的所有一个人有过的生活。
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,好像还是远远没有今天在榆中校区走路时候想的多。是时候停止了。成年人,应该懂得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,而是该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。这两个月来给过我安慰和帮助的人,这几天被我骚扰的人,我该说些什么呢。她们都拒绝“谢谢”——这个我唯一可表达的东西。狠狠哭过一整个冬天,昨天就只能是纪念。眼睛疼了可以护理,心痛了也可以治愈。燕子长大了,还是会对爱有期待,当然不再盲目,不再急躁,不再失去重心。
这两个多月耽误了的论文,耽误了的申请,耽误了的心情,换来的是所有人见面一句诧异的“瘦了”。我会微笑,俨然不是那么欣喜,亦不会太难过。忘记该忘记的,心平气和,这都是他教给我的。那就继续瘦吧,燕子要有新的生活。
真的不要再让自己反复,不要不要。